阿乙己

午后三点，是操场最热闹的时候。一群学生正围着篮球架争论刚才的上篮是否走步，汗水在塑胶地上洇开深色的圆。这时总有人提起阿乙己：“要是阿乙己在就好了，他眼睛毒，三步上篮时裁判吹没吹哨，他隔半个球场都能听见。”

阿乙己是体育器材室的管理员，永远穿着洗褪色的蓝色运动服，左胸口袋别着三把钥匙。他记得每只篮球的气压、每根跳绳的磨损程度，甚至能说出哪块垫子被哪个班级借走过。有人见过他深夜独自投篮，橘色灯光下，篮球划出的弧线像精心计算过的函数。

他最著名的事迹，是某年校运会百米决赛，发令枪哑火瞬间，他正低头登记成绩，却脱口报出两个犯规者的道次。裁判回放录像，果然如此。问他怎么知道的，他只搓着手指说：“起跑时的风声…不一样。”

后来操场翻新，电子计时器取代了秒表，阿乙己依然每天用软布擦拭那些旧器材。有次几个男生偷偷给排球放气，被他撞见。他没责备，只是接过球，一下下打着气，轻声说：“球也是有魂的。”

打气的声响沉稳而绵长，像某种古老的节拍。夕阳斜照进器材室，那些摆放整齐的体育器材，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静默如仪仗队。